Sunday, November 22, 2015

巴黎相簿一:兩年前的記憶

上年暑假我在巴黎做了一個項目,認識了十四個巴黎人,我在巴黎十四天(2014-5-272014-6-9)的旅程每天和一個當地人在咖啡廳或畫廊暢談一兩個小時,幫他們找回兩年前當日的記憶。出乎意料之外,大部份和我談話的人都能憶述當日在做甚麼,甚至連說過甚麼話也記得清楚。巴黎恐襲後,我發了電郵慰問他們其中幾個人,慶幸我的朋友都沒有出事。我在塵封的儲物架中找到這幾張相片,一年多前的記憶,原來我已經模糊不清……

2014-5-30 ()
Hugo他兩年前當日2012-5-30()應該還在西班牙,當時他交流到近郊一所大學研習西班牙文,但學期已結束,他還記得當日他自己提住幾個超大的行里箱走上火車回巴黎。我提醒他當日是星期三,他更肯定他是當日離開西班牙,因為他每逢星期二都會到鎮上的酒吧打工,那是他回家前最後一晚在那裡工作,他問老闆讓他和同學在酒吧搞個歡送派對,他們一直狂歡到深夜。當酒吧打烊後,他和幾個同學仍場外暢飲,不想離去。當時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,他的好友打開自己的外衣,原來他在裡面偷偷藏了幾支酒吧的貴酒,他形容還聽到酒樽碰撞時的噹噹聲,於是他和朋友爭吵起來,這件事讓他確定當日的日子。

2014-6-3 ()
Rozenn一直想不起 2012-6-3()在做甚麼,她偷偷地看了一下電話的記事簿,眼睛一沉,突然大叫起來,她竟然忘記兩年前今日她剛做完大手術不久,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不能動彈,她指著面上的疤痕,告訴我手術的位置,還笑自己要靠鐵架扎住下巴,像個機械人。醫院的位置就在附近,她可還以清楚描述病房的陳設:十字架、玻璃杯、鮮花等等,那些子女來探望過她都記得清楚,最開心是外孫女為她跳的一隻舞;但她感到遺憾是她丈夫當時在外公幹,沒有在她身旁守護她。

2014-6-4 ()
Patrick是一位收藏家,也是記者。他記得當時他正在搬家,舊居是一幢很古老的屋子,擺滿了他的收藏品;新屋在近郊的地方,他每日都要去看裝修進度。記憶中他提過狗和單車,他星期日都會搬些東西回去,他記得2012-6-4()前星期日,他搬了一件藝術品回去,他裝了一日,第二天又繼續裝,這是一件由一粒粒方塊組成的裝置,他裝完後太疲倦就躺在新床上睡了,他記得當時有一道耀眼的陽光由窗外射入屋內照在他的面上。(當日是六月四日,我請他回家把一本書的第六四頁燒掉;過了兩天,他把一張燒書頁的相寄了給我。)

2014-6-6 ()
Philippe是曾是一間銀行的高級行政人員,後來他轉向舞蹈發展,現在他會用戲劇和舞蹈去培訓員工。他兩年前今日2012-6-6()他和一位女士忙於排練舞蹈作公開演出,那女士身穿紅色長裙,記憶中像有一把日本扇,他形容得很仔細,但我一點都不記得了。他還肯定當日有去過附近的一個上百年歷史的泳池游泳,因為這是他每星期三晚的活動。

2014-6-7 ()
Adelaide記得很清楚兩年前的今日2012-6-7(),她有份出場打畢業班的排球賽,她每一層樓就是一個級別。我請她畫出各個球員的位置,她的記憶仍很清楚,還可以告訴我隊員的名字和他們當時的情況。有兩個是特別有印像,雖然她們住在她隔一條街,但因為不同校網,升學後她們就要因此分開了。她很詳細描述過球賽,但我都記不起,只記得她們最後輸了。

2014-6-9 ()
我最後一天在巴黎遇到藝術史學者Alexandre,在我到之前他在街上拾到幾本好書,送了一本聖經符號學給我。他似乎想不起兩年前今日2012-6-9()在做甚麼,他應該是在美術館為Sol LeWitt編一本書,因為這項工作一直持續了一年有多。其他事我已經沒有印象了,只記得我叫他若果他著黑衫時請告訴我,我也會在當日穿著黑衫。這個想法其實我們一直都未曾執行過,這幾天我又特別想起,若果現在執行可能更有意義。
(明報 2015-11-22)